【葱花鱼】跨年
往年吴雩对这种特殊日子没什么感觉。他记得他自己一个人下了点面，静静地吃完，便刷牙洗脸上床看书了。但其实多少还是有些孤独的，某些沉在心里的东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，化作尖锐的针时不时刺痛。老小区的隔音不好，外头的闹腾便传到了屋子里，用读书人的话来说，他只觉得吵闹。
今年不一样了，他真的开始期待了。
步重华嘴上不说，那张俊脸上看不出什么东西。30号了，吴雩随手摸了把小金，目光投到厨房忙碌的背影上。
领导会不会给他安排点什么?他应该会叫某个餐厅安排点他喜欢吃的东西。东星斑、甜品、新鲜的时蔬……精英阶层的安排应该都是这样吧?
吴雩心想：他一定会在明天下班后跟他说我们出去吃，然后亲亲他。他们也许还会去某个地方散步消消食，然后回他们的家。步重华会从背后抱住他，开始亲吻他的脖子、耳朵。
唔，屁股好像有点痛。
吴雩换了换坐姿，将沙发旁边的小金抱到自己腿上。小金冲他叫了两声，狗脸贴在他的宽松毛衣上。
步重华现在在想什么?他在想着严峫的话靠不靠谱。不过既然江停不讨厌，吴雩应该也会喜欢吧?精英阶级虽然有钱，却不知道如何制造惊喜。步重华这种恋爱理论实践均不及格的人，理所当然地向自信表哥询问跨年意见。
严峫：我说阿花，不要吝啬!像你哥我一样，狠狠砸钱!男人都喜欢金钱!明白吗?别的不说，辣条自热火锅先给你家那位来个两箱……
电话那边传来江停的叹息声：严峫……
步重华面无表情把电话给挂了，导致他现在只能对明日安排无从下手。
关油烟机，开饭。他将最后一盘菜铲到盘子上，清了清嗓子：“吴雩!吃饭了!”
“哦!”
“领导，我们明天出去吃吗?”
“……”步重华有那么一秒愣住了，随即淡定说：“嗯，我已经订好餐厅了。”
“哦哦。”吴雩瞅他一眼，果然如他所想。
吴雩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喜悦，步重华看着他的脸，好像所有东西都化作了虚无。唯有眼前这个人的神情是真实，令他在三十岁出头这个年纪，一再心动的。
他应该会喜欢的。步重华想，迟来的热闹与欢快，他会喜欢的。更何况，我还陪在他的身边。
三十一号这天，依旧还是上班日。
但明显警局的气氛比往日更欢快了。蔡麟一把拦住吴雩的肩，八卦道：“我吴?今个儿和队长什么安排?不大战个三天三夜……”
吴雩微笑看着他：“你的年终奖……”
“……”蔡麟咽了咽口水：“吴，你变坏了。”
这边蔡麟八卦吴雩，那边王秃头扒着步重华：“诶诶，驴脸……下班是不是和你家吴雩去约会啊?我和你说啊，这对象来之不易，你这驴脸可控着点。人家吴雩长得可比你嫩多了，你……”
“闭嘴。”步重华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报告：“否则我今年跨年愿望就是你明年头上彻底不长草了。”
“……”王九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：“你个恶驴!”
一年过的很快，最后一天也是。下班之后，吴雩坐在副驾驶问他：“我们现在就去餐厅吗?”
“不，去买衣服。”
“……啊?现在吗?”吴雩低头看了眼步重华前不久刚给他买的大衣，有些不理解：“要不我们先去吃饭?”
“鱼跑不了。”步重华看他一眼。
吴雩跟着步重华进入某个他在电视上见过的奢饰品牌商店，拽了拽他的衣袖，顶着柜姐热情的目光低声说：“你大姨不是给我们买新衣服了吗?你年底奖金有多少?”
步重华大姨也就是我们的曾翠翠女士，早已将她对晚辈的祝愿——秋衣秋裤和他看不出具体金额
的大牌衣服邮寄到津海。
吴雩被她的热情再一次感动后打电话给江停，对方送来五个字——记得穿秋裤。
“那怎么能一样?”步重华把他揽到自己身边：“试一下。”
柜姐连忙递上衣服，恨不得亲手给吴雩换上。
“那你呢?”
“我也有。”
柜姐很有眼色：“这位先生，你男朋友在我们店预订的是情侣款哦。”
“……”吴雩新奇地看向柜姐，莫名其妙想起蔡麟有一次背着他跟宋卉私语。那两人真以为他听不见他们的对话。
“怎么办，我觉得他们好般配啊啊啊啊!蔡哥蔡哥。”
“我说小宋啊……这就是磕到了!磕到了!你明白吗?”
……
吴雩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，步重华正在揽衣领。他抬头的时候，吴雩在心底再一次肯定领导的衣着品味和……脸。
而步重华在想什么呢?他觉得王九龄说的可能真是对的。吴雩确实比他长得嫩多了。他站在奢饰品店特意调过的灯光下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。整个人清秀挺拔，像个毕业不久的学生。
柜姐又开口了：“两位先生，这件衣服太适合你们俩，实在般配啊!”提成又是一笔!
步重华动了动嘴，却没说出话来。他走到吴雩身边，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，然后竟然浅浅笑了一下：“好像跟我想象中，分毫都没有差。”
吴雩抬起手指头摸了摸鼻子，应了一声。
……
其实这天晚上，和吴雩想象中还是有些不一样的。步重华确实带他去了餐厅，却是情侣座位。
服务生脸上的笑意真诚，递上一捧红玫瑰：“你好这位先生，这是你身旁这位先生送给你的。”
吴雩一下子不知作何反应，看向步重华。后者坦坦荡荡地对着他笑，大有你不收下我就丢了面子的意味。
“……谢谢。”吴雩接下这捧玫瑰，上面还有为保鲜而洒的水珠。
精英阶级果然骚包……
但他面上不显：“我说……”
“不喜欢吗?”
“……”吴雩把话吞回去：“怎么会呢?”话说，他还真没受到过别人送的花。
心满意足的进食过后，步重华居然带他去看电影。他们穿着同款的大衣，和所有的情侣一样，捧着爆米花和奶茶。
不过显然步重华不喜欢吃这种卡路里高的食物，所以大半进了吴雩的肚子里。电影还不错，是部犯罪片。吴雩除了开始有些不适应旁人投以关注的眼神之外，思维已经跟着剧情走了。
步重华拉着他的手，不时投喂几颗爆米花。
后来呢?后来夜深了，他们没有回家。步重华果然带着他去散步，沿着江边走。其实这天晚上不是很冷，但是领导强制他带上了围巾。
他们来到一个广场之上，一眼望去全是人头。
“嗯?这就是倒数跨年吗?”吴雩问：“不是除夕夜也流行搞这个?这就是大城市吗?”
他揶揄地看步重华一眼。
大LED显示屏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，步重华的眼神落在他的嘴上，替他擦去食物留下的小小残渣。
“人喜欢赋予一些意义在一些虚幻的东西上。”步重华依旧牵着他，笑着说：“我以前多少看不起这些，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来。”
现在是11：55分，广场上的好友、情侣都在等待着那一个拥抱的时刻。
步重华把吴雩揽得更紧些，没有理会后面几个女学生的小小惊呼。
他们站在人群之中很突出，却也没有那么突出。因为像他们一样的同性恋人不止一对。吴雩看见左前方有一对男生正在窃窃私语。
“为什么来这?我以为会在家里。”吴雩问：“谁给你出的主意，孟姐?”
11：58分，广场上的呼叫声越来越大，好像声音越大，新的一年的盼头也就越多似的。
“没有谁。”步重华低头，在他耳边说：“是我的主意，不行吗?”
吴雩的耳朵有些发痒：“那你……挺厉害啊……”
“喜欢吗?”
“我要是说不喜欢……是不是就没有年终奖?”吴雩笑得开心，眼睛都弯了起来，揶揄道：“你以后是不是不带我来?”
“……你说呢?”步重华轻声问，下一秒就堵上了吴雩的嘴。
开始倒计时了，这一年即将结束。
明明周边是这般吵闹喧嚣，但在欢呼声中，他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声，还有步重华的。
步重华的呼吸是这般热，他感觉自己整个脸都烫了起来。步重华……步重华……吴雩闭上眼睛，和他接吻。唇与唇的碰撞蹂躏，呼吸与呼吸的交织。他突然又想起某一年年末，他一个人走到了市中心，也是这样的热闹。他漠然地看着众人倒数、欢呼，然后一个人退回他的小屋子里。
“三!”
“二!”
“一!”
“新年快乐!”广场的欢呼声炸开，好像冲破了天空，奔往新的一年期冀。
“吴雩，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。”
步重华在他耳边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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